白琇莹抽抽噎噎:“七嫂,你说父亲兄长他们,真的都烂了么?”俞皎蹙眉:“这话可是九殿下说的?”白琇莹点头:“嗯,所以我将他咒骂了一顿。”俞皎道:“这么提及逝者,的确不该给他脸面,你骂得好。不过你也别放在心上,九殿下高高在上惯了,人情世故却是不懂,只怕是有口无心。”白琇莹泣声道:“七嫂,他再怎么说也是皇子,就算此时不受待见,站在为人臣子的角度,我也不该不给他留脸面。”“但这话委实不中听,我控制不住自己。我更恨的是,明明知晓他说的是事实,我却接受不了。”俞皎握住白琇莹的手:“六妹,不管他们的尸骨现在如何了,我都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曝尸荒野。”“我用我这双手,亲手把我的夫君捡起来,把他们从那冰冷的山谷里带回家。”“因为我知晓,就算腐朽了,这个人也是我的至亲,也是我义无反顾嫁的夫君。”白琇莹抹去眼泪:“七嫂,道理我明白,我只是……一想到那情景,就无法接受。”俞皎轻声劝道:“那么,就把眼泪流到明日,好好地哭一场。因为在至亲面前,你不是需要克制情绪的六姑娘,你只是失去亲人的平凡女子。”白琇莹哽咽着道:“好。”翌日。天光未亮。白明微轻轻起身,并未叫醒刚睡下的小传义。思前想后,她终是不忍心这孩子直面亲人的死状。于是她把小传义托付给成碧照顾,自己则与嫂嫂们前往阴山拾骨。可当她们扶着棺木走出院子时,原本熟睡的孩子,却眼眶红红地站在门口。小传义身着素服,手里举着招魂幡,笔直地立在寒风中,侧旁站着一脸愧色的成碧。“大姑姑,”小传义直勾勾地盯着白明微,“传义也要去。”白明微张了张口,然而话到嘴边,又被她咽了下去。小传义凝着白明微,坚定的目光之中带着乞求:“大姑姑,您不应允,谁来扛幡呢?”白明微一时默然。自古以来,招魂幡都由长子或者长孙来扛。可眼下白家没有长子,也没有长孙。除了传义这个长玄孙,谁来扛招魂幡呢?七嫂开口劝道:“传义,天寒地冻,大姑姑也是为了你着想。况且,那阴山之中不止我们的亲人,你还小,让你面对那些实在残忍。”小传义掷地有声:“传义是这个家的男人,父亲说男人就该为女子遮风挡雨,传义身为男人,怎能让婶婶姑姑们自己去?”“传义虽不能为你们分担,但却可以与你们一起面对失去亲人的悲痛,去面对那尸山血海的恐惧。”“婶婶们、姑姑们身为柔弱女子,都能义无反顾勇往直前,传义是男儿,又岂能躲在大家身后?”几位嫂嫂面面相觑,不由红了眼眶。白家的男人,还真是一样儿的。他们从来都能自觉承担起身为男人的责任,如同顶梁柱般撑起一片天,护住这个家的女人不沾风雨。那时她们都觉得,自己是这天底下最幸福的女子,因被丈夫呵护而幸福。可当这本该被所有人保护起来的孩子,说要承担那份属于男人的责任,与她们一同面对时。她们的心底,却只剩下满心酸楚。这只是个孩子啊!白明微深吸一口气,敛住那眼底的心疼:“是大姑姑狭隘了,舍不得传义去面对那些,却忘了传义是那么的勇敢。”